前段时间，一档知名的调解节目《新老娘舅》，播了一个故事：一个生于1994年的女孩，和外婆及母亲生活在一起，17岁时，她在见网友时被，后来又在打黑车时，被黑车司机，黑车司机还对她纠缠不休，女孩在这种乱糟糟的生活里，陆续生下三个孩子，三个孩子都没有户口。
这祖孙三代三个女人在电视上露面时，我的感觉是，她们都不那么对头，母亲和外婆，在女孩发生这种遭遇的情况下，并不惊慌，也不报案，每次事件发生的时候，母亲还忙着打牌赌钱，女孩也明显有精神病的症状。
这女孩，这一家人，让我想起杨丽娟和她的家人。杨丽娟是生活在荒败矿区的女孩，因为迷恋刘德华，导致父亲死亡，在2006年一夜成名。她有语录：“不见刘德华，今生不嫁人”；有事迹：苦追偶像十三年，令全家其倾家荡产，为了给她筹钱去香港寻找刘德华，他们先是卖掉了赖以栖身的小屋，她那67岁的老父后来又决定卖肾。到了香港，要求单独见刘德华，没得到回应，她父亲跳海自尽。
两个故事里的女主角，有一个共同点，她们被免除了家庭和社会的全部责任。
“老娘舅女孩”，很早就辍学，也不工作，成天在社会上游荡，她的母亲也是这样，在九十年代就成为别人的外室，得到了房子和生活费，从此生活无忧，成天打牌，偶然打点零工，但都做不长。
杨丽娟也是一样，从小被宠溺，不上学，不工作，甚至也不做家务，对父母声色俱厉，稍有不如意，就把送到面前的饭碗摔在地上，“买来饭菜，不敢惊动女儿，悄悄地挂在门把手上。如果弄出响动了，女儿就不吃了。”
自从她宣布自己迷上刘德华以后，她的父亲更是只能拿她当个废人，养着她，护着她，小心翼翼不使她受到精神刺激，一次再次提供香港游，更不敢让她赚钱养家、婚嫁生育，承担成人的各种义务。
免除了责任的结果，就是让她们傻掉和疯掉。
前段时间看过一篇介绍科学家Julian Jaynes“二分心智”学说的科普文章，这位科学家经过研究，认为人类是在公元前2000年的时候，才真正开始有自我意识的，在这个过程中，左右半脑互相提携，让人开始有了存在感，明确地有了“我”的感觉。总之，自我意识不是天上掉下来的，是长期进化的结果。
不过，即便种群的进化已经大致结束了，个人的进化才刚刚开始。即便出厂设置已经完成了，还得手动激活才行。
一个人要成为人，要有自我意识，得动手激活大脑，得使用工具，得用火，得直立行走，得建立自己和人群的联系，找到自己的位置，只有这样，进化才算真正完成、真正落实，否则，人只会徒具人形，而没有人的实质内容。
换言之，没有经过手动激活出厂设置的人，和丧尸没有区别。
要激活一个人的出厂设置，得从给TA添加责任和任务开始，要上学，要读书，要学习，要在和同学的交往中建立人际关系能力，要工作，要赚钱，要在从别人那里拿钱的过程中，不断提升自己，矫正自己的偏见和执拗。
这些被强行添加的责任和任务，让人劳累、沮丧、不得安逸，时不时产生挫败感，却也让人最终成为人。
而且，只激活一次还不行，还得不停地激活，持续终身地激活，才能发掘潜藏的自己，潜藏的可能。
就像打游戏，你得打无数大怪小怪，才能达到终点，成为自己，少打一个怪都不行。
但有些人，却因为家庭的小富小安，因为家庭成员关系，因为父母的宠溺，甚至因为父母缺乏自我意识，被免除了这些责任，不用上学，不用工作，不用和人接触，失去了激活自己的机会。就像“老娘舅女孩”，就像杨丽娟。
她们完全失能，也沉浸在自己的失能中。她们不学习，不工作，混沌地、散漫地，两眼发直地活着，既没有求生的技能，也不懂得人际交往的规则。
她们的母亲，已经被免除了责任，也已经有了失能的征兆，到她们这里，责任被免除得更早也更彻底，她们终于成了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人，把进化的成果交回去了。
现实生活里，这种人铺天盖地。
有个女性朋友，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，她家虽然在城市里，但却对生男孩有至深的执念。父母在生了她之后，冒着被开除公职和罚款的风险，又生了一次，还是女孩，继续生，这次是男孩，觉得意犹未尽，又生，又是男孩。
她和妹妹在父母的偏见和偏心中长大，从小在学习之外，负担家务，负责在家里的小卖部招呼顾客，两个弟弟成天打游戏，父母既不过问他们的学习，也不让他们做家务，她俩对弟弟稍加管教，父亲第一个不乐意了：“我还没死呢，轮不到你管教他们。”弟弟和她们有了争执，父亲不问缘由，先一个耳光上来。
报复来得格外痛快，后来，她和妹妹通过做零工和拿奖学金，读了博士找了工作，读书的同时，甚至还在学校里开了个体育用品小店。两个弟弟初中都没能毕业，没有工作，不会做任何家务，游戏卡攒了几大盒子，成天在家里和父母置气。在外面打了几天工，因为不会做饭，吃不惯外面的食物，以及和同事无法相处等等琐屑的原因，最终回了家。
作家肉唐僧曾说：“专制最大的危害不是剥夺你的权利，而是免除你的责任。”
免除一个人的责任，会使人失能，失去承担责任的能力，也使人失去争取权利的意识。
免除一个人的责任，更会使人交回进化的成果，使人丧失自我意识，成为无法激活的丧尸。
被免除了责任的人，不是疯掉就是傻掉。
如果要爱一个人，就免除TA的责任，要害一个人，就免除TA的责任。
爱和害，因为这种责任免除，只有一线之隔。